了疾低着眼看汝窑盅内的茶汤,轻盈单薄的草青色,有些像月贞跑在路上的样子,看似活泼闹腾,却使人感到心旷神怡的恬静。
这样简简单单的姑娘,进门便守寡,又是到这样他们这样的人家,他的佛性忍不住为她揪起一点心。
“一会二爷是回家用饭还是在咱们这边用饭?”
那小厮蓦地问,了疾拉回神来应,“噢,下晌庙里的十几个徒弟过来,我要接引他们,只好就在这头用饭。”
“那小的叫厨房备好斋,送去太太屋里,您在那屋里陪着用。”
了疾道了句“多谢”,又将眼落在四轮倚上。大老爷一双空洞的眼痴痴地望进虚空里,微张着嘴发笑,淌了满襟黏糊糊的唾沫。
小厮掏出帕子去替他揩,他嗓子里益发拼着力笑,只笑出“嗯嗯”的含混的声音。
“大伯。”了疾喊了他,又无话可说,在梳背椅上睇着住他,像一位佛陀,目中的悲悯始终带着一点淡远的距离。
他那双半阖的眼彻底一扇,立起身来,“我先告辞了,请费心照看大老爷。”
小厮将他送到廊庑底下,他由右首廊下绕出去,斜筛下来一条光,绝望地扣着他的身,欲留留不住,他一径出了院门。
下晌小慈悲寺的众僧到齐,次日天不亮月贞要到灵前去,因此早早就歇在屋里同珠嫂子闲话:
“嗳,我问你桩事,太太怎的不同老爷在一个屋里住?上晌鹤二爷去给太太请安,我听见太太说叫他去老爷屋里给老爷请安。怎么你们大家里,夫妻俩不住在一处的?连老爷我都还没见过呢。”
珠嫂子搁下绣绷,谨慎地把贴在窗纱上瞟了眼外头,“见与不见都不要紧,老爷犯糊涂了,就是去见,你们也说不上话。”
“犯什么糊涂?”
“老爷头几年腿脚就不好了,后来慢慢的路也走不动。一病拖着一病,去年又哑了,脑子也彻底不省事。大夫说受不得吵闹,太太当着家,常来常往的人回话,怕吵嚷着老爷,就将老爷腾到僻静些的屋子里去了。”
月贞因问:“老爷跟前都是谁侍奉呢?”
“一个小厮,几个丫头。”珠嫂子摇头叹息,“倒是有好几房小妾,可她们到底年轻,嫌老爷病了邋遢,不愿去侍奉。太太也懒得管她们,随她们在家里闲着。”
月贞脑子里渐渐活动起来,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。忽然听见一声金锣响,远远的,振得人神魂一抖。
珠嫂子瞥着窗纱道:“大约是和尚们在试家伙,子时就要开坛,明日卯时你就要到灵前去烧纸,今晚可得早些歇着。”
窗外业已黄昏,太阳迸发出热烈的余影,是金红色的光,撒了遍地。地上仿佛烧起来,却烧来几分凉意。
次日天不亮,便有两个婆子来请月贞到灵前侍奉。月贞换上崭新的麻孝,跟着往外头去。婆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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